Tuesday, May 01, 2007

26.04.2007 灣仔海傍寵物公園



26.04.2007 灣仔海傍寵物公園

小貓咪終於躍進國際都會,這是牠夢寐以求的事。

打從牠出生開始,小貓咪就一直住在漆黑的貨倉內,灰色的鋅鐵皮混合切割的木材氣味,總是讓牠感到鼻子癢癢。小貓咪行動不便,身軀和四肢只能疆硬的一動不動,牠在夢中的媽媽嘗試解釋說:「……」,通常來到這裡夢就完了,夢中的她卻從來沒有形象,牠也只能把媽媽想像成貨櫃車駛過的隆隆聲音。小貓咪並不寂寞,牠總是整天憑著意志嘗試搖動自己的尾巴,好真的見到媽媽時,能擺動自己的尾巴撒一下嬌,但牠永遠也不會辦到,就如耶穌把水變成酒,那只是搖遠的如童話般的妄想奇蹟。

牠偶然一次聽到貨倉外的聲音,一種變化中的音調,像被沙漠的風沙侵蝕了的空洞音響;那是收音機的廣播,小貓咪當然並不明白,但牠卻聽得懂當中的意思:「香港,國際都會,在這裡,你可以找到媽媽!」小貓咪激動得全身顫抖,後來才知道這是隔壁地盤打樁的震動,但對國際都會的願景,對香港的幻想,卻從來沒有停止過,甚至忘了牠每天搖動尾巴的訓練。媽媽就在香港!牠很想從身體排走一點什麼,好讓甜蜜和忿恨都從中慢慢流走,但造物者似乎忘了為牠設計半條淚腺。

那真是晴朗的一天,連「藍天行動」也哀求不到藍,涼風透過貨倉的縫隙滲到小貓咪的表皮上去。小貓咪還在夢中,那是香港的風光,模糊的彩色混合貨櫃車的聲音,那是媽媽形象的完美的結合。兩個工人卻在此時把小貓咪慢慢抱起,溫柔的用軟綿綿的白布包裹,擠進敞大的貨櫃裡去;引擎發出如國慶煙花爆發的聲音,小貓咪的夢竟前所未有的清晰:牠與媽媽擁抱,在香港綠草如茵的廣闊草原上。

貨櫃車在灣仔海傍的「寵物公園」停下,工人們忙著把各類動物形狀的木板搬到地上,間中喃喃兩句粗口麻怨今天的天氣真悶熱,氣溫攝氏三十四度,濕度百分之八十三,真是悶透人的空氣。小貓咪一落地才突然驚醒,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夢中的夢境,這夢如此清晰可怕,完全不同的空氣,香港的空氣,混濁帶點蒼白,既熟悉卻不是夢中的風景,四周一幢幢高樓大廈,小貓咪從未遇過,有一刻牠還以為它們就是牠的媽媽和家人,想起都冷汗直流;當然這只是比喻,牠連汗腺也遺漏。

牠突然明白,牠自由了,比起那幽暗的出生地,這裡就是香港,一座國際都會,媽媽就在這裡!牠要四處走動,尋找既遙不可及又遺棄了牠的媽媽,牠要用小小的尾巴輕撫媽媽的耳朵,輕聲的告訴牠夢中的一切。可惜小貓咪根本無法動彈,這是牠天生的缺憾,牠的姿勢早就被固定了,美妙而帶動感,但以「動感」來形容卻似乎過份諷刺;只有工人們把牠搬到「寵物公園」的入口處,牠才隠約了解到,牠只是公園裡的一塊貓形木板,大概的功能就在裝飾和指示之間,既沒立體感也沒有媽媽,只能永恆地被竪立在這塊經過鋪陳的石屎地上,懷念牠曾有過的夢和那沒有形狀的虛構母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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