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May 30, 2007

技窮大片

最近兩齣技窮大片《蜘蛛俠3》和《魔盜王3》確實令人再三失望。《蜘蛛俠3》特技刺激但略嫌誇張,最不幸還是感染了港產娛樂片的無聊元素,枝節眾多卻結構鬆散,驚死唔夠笑料唔夠劇情死加爛加,換來是票房紀錄卻是三集之中最差口碑。蜘蛛俠老友的管家突然來個真相大白,最教人感到粵語殘片的吃不消;蜘蛛俠突然變身「賤精先生」四圍蒲,著得有型有款都算罪大惡極,但又點鬥得過陳奕迅的衰衰格格?報館老闆和餐廳經理分明是刻意製造笑料的兩大角色,如果是港產片就一定找詹瑞文來演。最後一幕蜘蛛俠大鬥外星怪客,那鋼條的場景設計,根本就是竹林武術cross over六指琴魔的變奏;蜘蛛俠最後一句「I forgive you」讓沙人化作一縷輕煙,無法讓人不想起厲鬼尋冤得雪後的消魂升天。

《蜘蛛俠3》笑料大增,《魔盜王3》卻呵欠連連,作為《魔盜王1》和Johnny Depp 的fans,也很難不對《魔盜王3》感到失望;漏夜趕去看第一天上映的午夜場,開場半小時的「傷風」船長周潤發悶到七彩,散場時全場靜哂呆若木雞,唯有對自己說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」。《魔盜王3》同樣患上「第三集瘋狂加料候群症」,人物眾多、支線紛亂、劇情變化多端,卻無法把故事主線推演順暢,結果電影中的一些重要劇情變化,就只以角色的一兩句對白交代,非常兒嬉。後半部女神出現玩大過頭,最後化身成萬千寵蟹又唔知為咩,古靈精怪。最矚目還是最後一幕大漩渦,但打打殺殺始終老調重彈沒突破,結局讓Orlando Bloom死而復生頗為聰明,但對電影來說卻已是返魂乏術。

自《黑色名冊》後已很久沒看到好電影,好戲究竟在哪裡?

28.05.2007 中環



28.05.2007 中環

那男人選擇了今天行動,大概還是有點性衝動吧。年屆三十,從未造過一次愛,事實上,他連自己的裸體也未曾見過;他出世時,身體早已穿好畢直的白恤衫和黑西褲,還結上深啡色的領帶。究竟是誰在出生前替他熨衣打領帶不得而知,但更有可能的是,恤衫西褲根本就是他的皮膚?無論如何,今天他終於偷嚐禁果,趁上帝打噴嚏的三十分之一秒,逃離這塊廣告板的囚牢,跑到遙遠的中文大學,誓要取一份《中大學生報》,仔細檢驗情色版,希望憑自己的綿力告到佢甩褲,來平衡自己未能脫褲的遺憾。

Friday, May 11, 2007

《死也要上報!》



「莎瑪.寇湏,曼哈頓區的一位店主,從不用量尺,只看一眼就可幫婦女找到正確尺寸的胸罩,聞名全國。於星期四病逝於西奈山醫學中心,她享年九十五,生前戴34B胸罩。」

這是一段悼念莎瑪.寇湏的訃聞(Obituary),出於《紐約時報》訃聞作者Douglas Martin之手,大概女人讀完之後,都很想幫趁一下這位莎瑪小姐,親身體驗「無尺度胸」的自由快感。但對於男人來說,一看便知「龍與蟲」的特技,還是避之則吉比較好。

《死也要上報!》(The Death Beat) 是一本關於英美訃聞的著作,它的副題是「訃聞裡的黑色幽默」,原以為會看到世界各地千奇百怪的訃聞絕句,但其實作者的重點,是英美訃聞的發展和業內情況,中間穿插訃聞作者的訪談、各類訃聞段落、和作者自己的感想,讀後大概你會了解,他們說的訃聞,跟我們華人世界寫的訃聞簡直是天淵之別;英文「Death Beat」實在貼切,就像我們的「醫療beat」、「社福beat」、「政治beat」,外國的訃聞就是「死亡beat」,有專責的記者和編輯,還會請外援作家開訃聞專欄,簡直就是人物專訪嘛,不過是「死人物專訪」罷了。

死人怎做專訪呢?徐步高案就是香港的最佳例子:查明戶口、朋友出賣、枕底字條;記者們透過訪問死者的親朋戚友,一些瑣碎的動靜,一兩句爛頂的口頭禪,各種人生的大小事件,串連出死者的一生,成就訃聞。

「或者我會問,什麼會使他生氣?什麼會刺激他?他不喜歡在看電視時有人從他面前走過,但此外他什麼都不介意,就算房子著火了也沒關係……我們每個人都不同,就像我們的指紋一樣,因此,我要找的就是,那些使他和這世上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的指紋。」曾任《費城日報》訃聞作者談他的採訪經驗。

竟有點像「採訪技巧手冊」,真是久違了的感覺:

「訣竅在保持低調:死者過身三、四天後,我就打電話去,閒話家常,就像我現在和你說話一樣,令人感到十分清新。我問他最喜歡吃的早餐是什麼,她是怎樣教導小孩的,她會不會只要你一開口請求,就把她的楓葉鼠或狗送給你。最後的問題,會是和你一起住了一輩子的人都不會問的。然後我會聽到:『這是我第一次可以談論這一切而沒有掉淚。』」

結果,細膩但真實的細節浮現起來,就如讀小說一樣,再平凡的人生都有戲劇性的起承轉合。

一篇為郵差寫的訃聞,引述他第一任太太的話:「他身上不會有蒼蠅,蒼蠅找不到可以停的地方。」

另一篇則這樣寫:「如果你不想讓秘密洩露的話,就絕不要和『乖寶寶』穆迪分享你的秘密。他倒沒有惡意,只不過有時一不小心就會說溜嘴。就像那次,他哥哥把前女友退回的一枚戒子送給他的新女友時。」

訃聞當然無分階級,小甜甜逝世,英國的《衛報》就寫了這一段訃聞:

In the ranks of sober-suited Hong Kong businessmen, Wang was an original with her pigtails, impish grin and miniskirts which, she said, she wore "because I have great legs". Five feet tall, she turned up for business meetings with a large German shepherd dog, and sometimes took dinner guests to McDonald's, where she preferred the Filet-O-Fish. The last time I saw her, at a reception in a hotel in the Central district, she was carrying an aluminium case. It was, she explained, her handbag and "good for hitting anyone who attacks me".

讀完這本《死也要上報!》,最大的啟發是:快點為自己寫篇有趣訃聞!人生苦短哦!超低能。珍惜所有哦!勁搞笑。

Thursday, May 10, 2007

渾沌之死

南海的帝王是儵,北海的帝王是忽,中央的帝王是渾沌。儵與忽時常在渾沌的土地上相會,渾沌待他們非常和善。儵與忽想要報答渾沌的美意,就商量說:「人都有七竅,用來看、聽、飲食、呼吸,唯獨他什麼都沒有,我們試著為他鑿開。」於是,一天鑿開一竅,七天之後渾沌就死了。 
 
──《莊子.應帝王》,白話文譯本出自《向莊子請益》

28.04.2007 塔門



28.04.2007 塔門

Tuesday, May 01, 2007

26.04.2007 灣仔海傍寵物公園



26.04.2007 灣仔海傍寵物公園

小貓咪終於躍進國際都會,這是牠夢寐以求的事。

打從牠出生開始,小貓咪就一直住在漆黑的貨倉內,灰色的鋅鐵皮混合切割的木材氣味,總是讓牠感到鼻子癢癢。小貓咪行動不便,身軀和四肢只能疆硬的一動不動,牠在夢中的媽媽嘗試解釋說:「……」,通常來到這裡夢就完了,夢中的她卻從來沒有形象,牠也只能把媽媽想像成貨櫃車駛過的隆隆聲音。小貓咪並不寂寞,牠總是整天憑著意志嘗試搖動自己的尾巴,好真的見到媽媽時,能擺動自己的尾巴撒一下嬌,但牠永遠也不會辦到,就如耶穌把水變成酒,那只是搖遠的如童話般的妄想奇蹟。

牠偶然一次聽到貨倉外的聲音,一種變化中的音調,像被沙漠的風沙侵蝕了的空洞音響;那是收音機的廣播,小貓咪當然並不明白,但牠卻聽得懂當中的意思:「香港,國際都會,在這裡,你可以找到媽媽!」小貓咪激動得全身顫抖,後來才知道這是隔壁地盤打樁的震動,但對國際都會的願景,對香港的幻想,卻從來沒有停止過,甚至忘了牠每天搖動尾巴的訓練。媽媽就在香港!牠很想從身體排走一點什麼,好讓甜蜜和忿恨都從中慢慢流走,但造物者似乎忘了為牠設計半條淚腺。

那真是晴朗的一天,連「藍天行動」也哀求不到藍,涼風透過貨倉的縫隙滲到小貓咪的表皮上去。小貓咪還在夢中,那是香港的風光,模糊的彩色混合貨櫃車的聲音,那是媽媽形象的完美的結合。兩個工人卻在此時把小貓咪慢慢抱起,溫柔的用軟綿綿的白布包裹,擠進敞大的貨櫃裡去;引擎發出如國慶煙花爆發的聲音,小貓咪的夢竟前所未有的清晰:牠與媽媽擁抱,在香港綠草如茵的廣闊草原上。

貨櫃車在灣仔海傍的「寵物公園」停下,工人們忙著把各類動物形狀的木板搬到地上,間中喃喃兩句粗口麻怨今天的天氣真悶熱,氣溫攝氏三十四度,濕度百分之八十三,真是悶透人的空氣。小貓咪一落地才突然驚醒,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夢中的夢境,這夢如此清晰可怕,完全不同的空氣,香港的空氣,混濁帶點蒼白,既熟悉卻不是夢中的風景,四周一幢幢高樓大廈,小貓咪從未遇過,有一刻牠還以為它們就是牠的媽媽和家人,想起都冷汗直流;當然這只是比喻,牠連汗腺也遺漏。

牠突然明白,牠自由了,比起那幽暗的出生地,這裡就是香港,一座國際都會,媽媽就在這裡!牠要四處走動,尋找既遙不可及又遺棄了牠的媽媽,牠要用小小的尾巴輕撫媽媽的耳朵,輕聲的告訴牠夢中的一切。可惜小貓咪根本無法動彈,這是牠天生的缺憾,牠的姿勢早就被固定了,美妙而帶動感,但以「動感」來形容卻似乎過份諷刺;只有工人們把牠搬到「寵物公園」的入口處,牠才隠約了解到,牠只是公園裡的一塊貓形木板,大概的功能就在裝飾和指示之間,既沒立體感也沒有媽媽,只能永恆地被竪立在這塊經過鋪陳的石屎地上,懷念牠曾有過的夢和那沒有形狀的虛構母親。